年味 | 我怀念的，不止是白面馒头

现在春节走亲戚拿什么样的礼物，都是事先精心准备过的，仿佛这一份小小的礼物承载了两家所有的情意，花样不一别具特色。

可在我的孩提时代，准确地说，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人们的生活还大都处于半温饱状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吃着粗粮，因此那时走亲戚的礼物比较单一，那就是珍贵的白面馒头。

腊月二十三，祭罢灶，打扫过房屋，便到了蒸馒头的时候，馒头在我们这儿叫馍，蒸馒头就也叫蒸馍。“能穷一年，不穷一节”。春节前，再穷的人家也会把一年节省下来的白面搜罗出来，全部蒸成白胖胖的馒头。

蒸馒头是个技术活儿，不是所有人都能干得好的，这时家里的老人会亲自上阵指挥，如何和面、如何发面、如何试碱、如何掌握火候，一道道程序严格把关。

家里老人过世的，当家的女人如果自己心里没底，便会去请街坊邻居的高手过来帮忙，如若不然，面没有发好，或碱没有试好，蒸出来的馒头不是酸了，就是黄了，这样的馒头不好吃糟蹋了粮食不说，更重要的是这样的馒头拿不出门，怎么去走亲戚！所以，节前每当馒头蒸熟时，同时蒸馒头的邻近几家会相互送上一两个品尝，在品尝中学学人家的技艺，不断提高自家的水平。

馒头既然是礼物，花样肯定不能单一。我能记得准确的有大馍和枣花馍两种，当然还有做成鱼的形状、鸟的形状、刺猬的形状的，可它们到底叫什么名字真的想不起来。

大馍是走亲戚必备的主打品牌，一般的大小如玉米穗儿，蒸出来如白胖娃娃躺在床上睡觉。枣花馍是圆形的，最上面用四片面片做成叶子，然后把红红的大枣摁在上面，蒸出来，仿佛是胖娃娃额头上点了个红胭脂，煞是好看。在蒸大馍和枣花馍之前，精明的主妇都会仔细算算有几家亲戚，需要多少大馍和枣花馍，绝不会多蒸。

大年初一在家过，大年初二一大早，已为人妻的女人们便开始张罗着回娘家，把大馍和枣花馍拾好放在走亲戚专用的红色斗篮里，上面再盖上一条颜色鲜艳的毛巾。一切准备停当，便领着丈夫和身穿新衣服的孩子出发了。

此时路途之上，已满是回娘家的队伍，相互熟识的人们还会停下来边打招呼，边撩起对方盖在斗篮上的毛巾，看看里边的大馍和枣花馍相互夸奖一番，这时女人们的脸上往往既有几分自豪，又有几分心虚，生怕自己蒸的馒头不如对方，不过过年了人们都说的是吉祥话，没有人会刻意去揭别人的短。

送礼的如此精心准备，收礼也是有讲究的，送的大馍和枣花馍亲戚家是绝对不能都留下的，要剩下几个压篮子，走的时候亲戚家还会再放上几个自家蒸的馒头，叫回馍，也就是回礼的意思。尤其是回娘家，女儿率领着自己的一大家回来了，当娘的自然也不能小气，在回馍时要回大馍，女儿家有几口人要回几个大馍，此时的大馍又叫做人口馍。

以白面馒头作为春节走亲戚的礼物在我的印象当中一直持续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才渐渐被点心等物代替退出历史舞台。

虽说白面馒头作为春节走亲戚礼物的年代已一去不复返，但它所代表的那个年代浓浓的年的气息和浓浓的亲情至今仍令我十分留恋。

本版编辑：金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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